——上海金山区浦消职业技能培训中心理事长浦国平的消防情

 

    第一次见到浦国平，印象并不深刻，话不多，有些内敛，或叫清高，可能是有太多太久的光环，骨子里还是有点自负和傲气。
    第二次就不同了，在他的办公室，指着孙子的照片让我看：这小家伙很奇怪，咋跟我一个爱好，大约四五岁左右吧，他妈妈问他将来想干什么，他脱口而出：当消防员。问他为什么？他说就是很喜欢。去年年底回国，在培训中心呆了三天，东摸西看，特别喜欢消防车，上去就不愿下来，在驾驶室装模作样地做着开车动作。看到孙子这么开心的样子，觉得这一辈子没有白活，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值得的！
    目光炯炯，站立，握手，落座，开口说话，尽显训练有素，第三次见到浦国平，亲自动手展示烹茶手艺，一个一个把茶具在沸水中煮烫，抓一把带着白毫的茶叶说这是资助的大学生从家里寄来的，正宗云南货，纯手工制作，四百年的老茶树，给多少钱都买不到。
    正喝着茶，儿时的伙伴张连欢来了，一个喊着“部长”，一个喊着“校长”，脸上的笑意三分调皮七分调侃：我这位老同学，从小就不怕火，看见哪个地方失火，就会拿起脸盆边喊边敲边冲向前，做梦都在想当灭火英雄。喝着孩子们的心意，想着灭火的事，一股乡情乡音在室内盈盈弥漫，心中突然生起一股暖意，就有回到老家茶山，主人捧出刚出锅的新茶那般感动。

    办公室除了奇石，还有许多书，石让人安静，书让人丰富。浦国平说，石头好养，能让人沉稳，是永不背叛的长久朋友。我知道，金山什么都不缺，最难见到的就是石头，名字里有山，却叫海水淹着，成了土丘或小岛。他说他还喜欢鹰，二楼门庭放了一只大的木雕，家里还有一只小的。山中出鹰鹞，海边有鸥鸟，都是能飞翔并且飞得很高的动物。我问他，你一生获得那么多荣誉，最看中的是哪一样？他不假思索地回道：劳模！出生在乡下，土里刨过食，骨子里还是农民，劳动才是本色。
    小雨淅沥中，我去了他的出生地，一个他从小劳动过的地方。下车后，举目四望，但见村野阡陌，树木点染，小河奔流，鸭群戏水，刚耕耙过的土地宽敞平展，视野开阔。看见一座庙宇，占地数亩，富丽堂皇，烟雨蒙蒙中分外耀眼，心中便有升起一缕阳光的感觉。我们一边说着话，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，更多的时候是他在指指点点，这儿是我的老家，那儿是我上学的地方，只可惜，都成了良田沃土，一点痕迹都未留下。

    对于一个出生一个多月就失去父亲的孩子来说，浦国平的童年是不幸的，四岁时幸有一位抗美援朝的老兵成为继父，虽然少有父爱，军人的干练和雷厉风行还是有所影响。他把那份沉重说得轻飘飘的：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，苦过以后就不苦了，每当来到乡下，脚一沾上泥土就感到亲切，再看茂盛的野草和青青的菜园，不管生活多么艰难，总觉得前面会有一片绿油油的希望。
他说，那时家里穷，小孩多，初中毕业后打算帮父母分担农活和家务，母亲觉得一个年龄未满十三岁、长得非常瘦小的孩子，出不了大的苦力，决定让我继续读书。到朱行中学报名，两个高中班却额满，垂头丧气回家，母亲就跑到邻县联系，让我去了奉贤庄行中学。
    每天来回走十几公里的土路，没钱买鞋，母亲用破布片一针一线缝制，一年穿坏六双，打赤脚是常有的事。放学后割草养兔喂鸭，只要有半天时间，就到生产队去挣工分。家中祖传下一台织袜机，母亲晚上在煤油灯下纺线织袜，村里有人想要土布、袜子，就拿鸡蛋来换。继父如要喝酒抽烟，我又得拿鸡蛋去换，两个鸡蛋换回一包烟，五个鸡蛋打回一瓶酒。
    那时候就想，长大后一定要多挣些钱，让老人们吃穿不愁，过上好日子。当时最强烈的愿望就是当兵，到了服兵役年龄，体检虽然合格，贫下中农子弟优先，轮到我这个中农成分名额满员。二十岁那年，母亲一个人跑到公社武装部磨嘴皮，居然圆了我的梦，当上消防兵。说实话，如果不当兵，恐怕连老婆都讨不上。

    我问，当消防兵危险，一点都不怕吗？咋不怕，火灾无情，人人都害怕，消防兵也怕火，但是从我当兵的那一刻起，就觉得要听话、要有所作为。守护国家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，是我们的职责。身上穿着军服，肩上就扛着责任。
    见到他老母亲时，敬意油然而生。让我们想不到的是，八十七岁的老人头发只是花白，衣着得体，气质过人，神态优雅，说话很有条理。除了听力差点，腰不弯，背不驼，手不抖，气不喘，说是平时注重锻炼，还当场离开凳子踢几下腿，下腰手板还能挨着脚背。儿子说，母亲最看重身体，稍不舒服就打电话，点名要我带她到医院。到敬老院是她自己要去的，说那儿人多，有人说话，还能凑一桌打个小麻将。
    儿媳说，十五年前，我们想请二老从乡下搬到镇上住，就在朱行镇翔茂新村买了全装修二居室公寓房，请了保洁阿姨，让他们安享晚年，周末节假日我们还能买些菜回去，自己烧饭，来个小团圆。现在只能去敬老院看她，没说几句话就得走。浦国平说，她们俩情同母女，一辈子都未红过脸、争过嘴。看到这种场景，就想，如果儿孙们在场，一大家人在一起散发出的平和气息，就是其乐融融、天伦之乐了。
   据说三十年前，浦国平的走马上任并非春风得意，因为受命之时正是企业产品老化、人员流失、亏损严重之际。自己的第一桩生意，至今让他记忆犹新。当时得知中山医院要安装暖通设备，便迈着军人的步伐赶去，但来意还未说完即遭到拒绝：你们是什么企业，没听说过啊！他并不气馁，腆着脸皮介绍自己的产品，邀请人家到厂上参观。经过二十多天的“穷追不舍”，对方终于被这憨厚和诚意打动，同意试一试。来之不易的第一笔生意，让他欣喜不已。凭借永不言败的精神，公司的业务慢慢有了起色，从刚接手时亏损四十一万，到第一年盈利八十万，第三年盈利三百五十万，五年后利税达到一千万。
    1995年12月18日，《解放日报》“沪郊骨干企业扫描”栏《来自“开乐”的报告》开头这样写道：在杭州湾畔，近年崛起我国暖通产业第一家集团企业——上海开乐暖通（集团）公司。三年前，它还是金山地区一家规模中等的制冷设备厂家，如今已发展到拥有八家核心企业、五家控股企业和三家参股企业的大型集团公司，成为上海暖通行业的龙头。今年可完成产值一点三亿元，名列本市同行业前茅。

  
    文章还总结出“开乐”的三个效应：之一是盘活了存量资产，增强了发展实力。之二是人才队伍迅速扩大，彻底改变原来力量分散、小打小闹的局面。之三是技术水平得以提高，企业经营舞台不断扩大。也许可以这样说，那个时候的“开乐”，是业绩最辉煌的时代；那个时候的浦国平，处人生最荣耀的岁月。
    三年后的《现代农村》杂志，封面上有两张照片，浦国平西装革履，在办公桌前若有所思，十指交叉着，一脸地从容淡定。左下角的“上海开乐暖通股份有限公司兼总经理浦国平”一行字分外醒目。下图是厂区大门，三面旗帜高高飘扬，楼顶和门前竖立着很大的牌匾，开乐宗旨“创国内一流，争世界水平”清晰可辨。我问浦国平，你生产的又不是农产品，咋上了这个杂志？他平静地回答：因为我们的厂房建在农村，当时又是上海农口系统的文明单位。
    五年之后，浦国平前瞻性将发展产业链下游产品定为应对既有之策，在保留原先生产机械设备基础上，着手发展工程安装业务，与一些大企业合作，成立热力管道公司和压力容器制造公司，但开乐“开心做生意，快乐交朋友”的企业文化定位始终未变。
    沉稳实在往往就是大智若愚，热闹总有冷场的沉寂，开场总会有谢幕的时候，繁华落尽后留下的印记难以磨平。人可以离开，“开乐”不能丢下，当朱行镇要整修一条八百米街道时，浦国平资助二十万元，这是善举，也是远见卓识，因为开乐大街现在依然繁华。当我们两个老头打着伞在开乐大街上漫步，一边听雨在伞上絮叨，一边看街道两边的繁盛，仿佛一伸手、一张口，就可以触碰、呼吸到新时代的蓬勃气息。
    这就像一位父亲或是乡贤，给村里和自己的孩子起了大名，他们知不知道、记不记得并不重要，重要的是孩子们有出息了，名气大了，会一直念念不忘，津津乐道。对呀，人活的不就是一种心情吗？心情好了，每一天都好。我们的子孙后代走在这条街上，想到开心、想到快乐，也许并不知晓原委、内涵以及老一代劳模的良苦用心。
    机会总是等着有准备的人。当消防兵复员四十年后，恰逢上海市消防学校停止招生，办学可以面向社会。浦国平说，金山是上海重要的化工生产基地，上海石油化工股份有限公司、上海化工区等大型化工企业就在眼面前，机会来了，我就第一时间递交了申请，退休前一年，“上海金山区浦消职业技能培训中心”获准批复。我们到位于山阳镇亭卫公路旁的校区采访，浦国平正在关注每天全国各地的火灾信息，对过去发生的重大事件烂熟于胸。

  
    他说，“海恩法则”告诉我们，每起严重事故的背后，必然有二十九次轻微事故和三百起未遂先兆以及一千起事故隐患。这些事故提醒我们，要时刻绷紧消防安全这根弦，坚决克服麻痹思想、懈怠情绪和侥幸心理。没想到平时言语不多，一说起消防就口若悬河，有理有据起来。
    脚步决定视野，起点决定高度，胸怀有多宽广，理想就能走多远。功成名就，掌声响起，可以含饴弄孙、颐养天年，为啥还不消停，还要与火打交道？浦国平认为，时代在进步，消防理念就要更新，最大限度的防患于未然。烈焰熊熊，方显英雄本色。他不是英雄，却是劳模，是一个闲不住的人，拥有极度自信和事业心的人。而消防，是他人生之中的一个支撑，甚至是一种信仰，一种扯不断抛不掉的情结，让热爱成就所爱，让矢志不渝成就家园平安。
    他说，我这一生注定属于消防！当兵是消防，在“开乐”生产消防设备，橱柜里摆放着与消防有关的老物件。浦国平是真正的退伍不褪色，不管何时何地，一见到消防车就激动，就来精神！“浦消”学校为金山经济社会的发展输送了大量的专业人才，为各大企事业单位的安全运行作出了贡献。
    老兵心中那股继续奉献社会的豪情，被深深地点燃了！他不满足！他有一个梦想，就是能配合好有关职能部门建一个消防主题公园，让大众主动了解消防、掌握并传播应急救援的科普知识，融入更多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。
    经历的痛苦愈多，体会到的喜悦就愈多。尽管活到清风朗月的人少之又少，然而，正是浦国平这些毕其功于一役的人，提升着人生的海拔和纯度。一个有情怀的人必有端正的风骨，否则便难以矢志不渝，无法慎终如始。

    浦国平坚毅、执着积攒出了不可替代的人脉和威望，能帮忙处且帮忙，帮多帮少都是帮。热闹处着一方冷眼，冷落处存一颗热心，活出滋润，活出精彩，活出自己的独善其身、此心不移。